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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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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秀一波智商了。

雖然我確實比大多數同齡的老妖怪蠢上很多,而且我平常也不太用腦袋思考——主要是人生如此艱難,本來就愛胡思亂想的人再不控制住,豈不是得活生生把自己給郁悶死,何必想得太多——但我其實挺聰明的,大局觀不強,卻對事件的細節非常敏銳。

我最苦手的是大局和細節之間的東西,例如錯綜覆雜的人際關系。

來分析一下那九個妖怪,首先,他們都有且會使用銀.行.卡,這意味著對人類社會的了解,拓展開來,他們一定在人類社會生活了較長時間,而且是全副偽裝的融入生活,這能說明他們都有合法的身份和穩定的資金來源;其次,他們所點的“菜單”都有顯而易見的“信息”,這個信息還沒有找出規律,但到目前來看具有獨一性,所以它可能是一種身份的標識,也可能是某個開門的密碼;最後,他們都表現得對這一流程非常熟悉,被我嚇得不行卻依然能迅速作出反應,並且越往後過來的妖怪就表現得越自然,所以這應該是一個長期的帶有任務性質的事件,他們之間有著很強的聯系。

提煉所得猜測和已知信息,妖怪、長期隱藏在人群中生活、成規模有組織、“交黨費”一樣的舉動、個人身份驗證……居委會定期交會費?跨地域妖怪拜山頭?八.九不離十吧,總歸是那個意思。

就我所知,很多聰明人都有一種特性,那就是老疑神疑鬼的,只相信自己的猜測,輕易不會相信別人口中的話。這是個好習慣,值得鼓勵,在危險環境中能夠極大地增加生存幾率,不過直白地說,就我所得的經驗來看,只有聰明人的多疑才有意義,絕大部分人就算是懷疑什麽,也很難真正抓到頭緒。

有些人會選擇迎難而上,刻意磨練自己的心智,但我所做的選擇是揚長避短。拼不過頭腦,那就始終相信聰明人的話,做一枚好用的棋子,在必要的時機以力破巧。

所以在得出結論之後,我回到寢室,還是問了水杏:“今天……”

“你要是想說你在我們□□處工作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水杏頭也沒回,“昨天我就看見你桌上的傳單就給人確定了你的職位,不然人家那麽幹脆就讓你進了?哪有那麽不靠譜的,你這麽天真?話說回來你到底是誰啊,滿腦子都是武力,我一點兒也沒聽說過。”

“你那破傳單印成那樣還有臉說自己靠譜。”我反唇相譏,“我真是有幸走了個後門,謝謝啊。”

水杏“啪”地一聲合上電腦,轉了一圈椅子正對著我,靈巧得活像椅子四個角都帶著三百六十度旋轉的輪子似的:“傳單是特殊材質,它會自動搜索和追蹤合適的人選,像是一些命比較輕老遇到怪事的人就是我們的招聘對象,他們見怪不怪,會裝聾作啞,看在高工資的份上也會守口如瓶。我以為這是常識——我前陣子拜訪了所有我認識的前輩,所有人都不認識你,這年頭難道還有人能轉世重修成功?你到底是誰?”

我說:“有一個人認識我,你問了嗎?”

她的臉垮了下來:“就一個我不敢問。”

我說:“哦。”

“你就不能自己說嗎?!”水杏抓狂,“吊人胃口有那麽好玩?我為了你茶不思飯不想的你就這麽對我?”

我很沒誠意地安慰她:“放一百萬個心,全天下免疫你的天賦的人只有我一個,再說我就算不免疫你的天賦,解決你都是按秒算的事。你的天賦對上我最多就拖延拖延時間對吧,說到底你的攻擊力太低了,速度也不夠快,當個領導者還行,沖鋒陷陣就是找死。”

“短板那麽明顯破綻那麽大還真是對不起你!”

“這是好事啊。”我說,“一個有洞的桶堵上就能打水,誰會用篩子打水?”

談話到最後無疾而終。

我避開了答案。按我的性格來說這不應該,很多人不願暴露秘密的考量要麽就是擔憂人生安全要麽就是厭惡隱私被窺探,對我來說這兩者都無所謂,因此我也一向坦誠到引人生疑。但這一次,不知為什麽,某種情緒阻止了我說出去,不是出於擔憂和恐懼,而是出於別的我自己也看不清的東西。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慣常的在宋教授的課上艱難地走神,慣常的回家一趟看看錢錚。錢錚沒有出事的時候還是很聽話的,可以說是聽話得過了分。上周耽擱了沒有回去,這周她在看到我的一瞬間表情明亮起來,那種愉快的心情讓我發笑,卻隱約有種不詳的預感。

我不希望她再離開我了。

不,沒有再。她沒有離開過我,離開我的是另一個。

我總是混淆他們,盡管我知道他們不同,但那種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眼神裏的熟悉感,就像是聞到了老祖母用過的雪花膏的香氣,陳舊又清晰。偶爾在面對她的時候我會懷疑自己的判斷,他們真的不是同一個人嗎?盡管這不是同一個靈魂,然而重組之後的靈魂我並不能認出,難道重組之後他就不再是他?

很難說,這是個哲學問題,還有可能涉及最說不清道不明的倫理。但修真界又恰巧是最漠視倫理的地方,在這裏,師徒之義就是你所能表現得較為強烈而又不會遭到斥責的唯一感情了,而且即使是最仁愛的師父,也不會在你撒嬌的時候擁抱你。

我師父應該還蠻喜歡我的,兩個都是。我不太清楚他們怎麽表達自己,從泠的師父我不熟,我的便宜師父我也不了解,但想想看前者費心思養大了小女孩,後者費心思為我掩藏身份教我戰鬥技巧,在修真界肯為你費心思、浪費自己的修行時間,那就是很喜歡很喜歡才會做的了。

兩個師父中,便宜師父才是我的師父,插香擺宴、三叩九拜、跪行奉茶,做這一套可別扭了,可是心裏真的有種莊嚴感。傳統就是這樣,看似沒什麽卵用,實則必不可少。

她也是教我戰鬥技巧的人,前主人教我的主要是修真界中尤其毀人三觀的部分,他是個走邪道的政治老師,和永常有異曲同工之妙,舜宇頗有些他的影子;而戰鬥方面呢,他只教我怎麽對另一個生靈一擊必殺。

聽起來很帥,然而很多很帥的事情前期都很痛苦。

從泠的師父我無以為報,但我猜測我收養了他的轉世,他成為我的男孩又殺了我之後,我們之間的因果就已經斬斷。道長看到的只是一場殘魂裏太過深刻的夢,我的男孩是在渡劫期死的,我猜測他再一次轉生後保留了大部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只是事到如今,誰也回不去從前。

從前也沒什麽好的,走了的人都不要再回來。我的人生準則千瘡百孔,不是岌岌可危就是放棄治療,但有一點從來不變。

所有人,如果滾,請滾遠。我恨得沒力氣了,負面情緒很難再糾纏我,現在我懶得報覆,最多覺得心煩,但我的正面情緒同樣稀缺,所有傷害過我的人我都不原諒。

我唯一的疑問只有一點,從泠去哪裏了呢?我們之間的因果是如此之深,我的生命和她的生命之間必有牽連。我沒有找到她,可能在我沒註意到的時候她就離開了。

第二天我又去店裏,仰令早就到了,哼著老歌在廚房裏忙碌,長發編成麻花辮垂下來,用一對甩來甩去的糖果造型的發圈系著。她在切土豆絲,相當常規的刀切而不是刮刨器,同樣是奇快的速度,切完一個後把刀貼著案板一劃,黃澄澄金燦燦的土豆絲就掉進了她上次用過的竹編筐裏,然後她又拿出一個土豆切了起來。

“今天的菜是土豆絲?”我說,“給我來一盤,我記得店長說了包三餐。”

她抽空應我一聲:“我熬了粥,皮蛋瘦肉粥,還有自己做的鹹菜,吃這個怎麽樣?大清早的吃炒菜多不好。”

“那好,給我來一份。”

嶄新的一天,就在皮蛋瘦肉粥、醋泡嫩姜、清蒸土豆絲裏開始了。

可能是因為我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仰令興高采烈、喋喋不休地說起了話。我都納悶怎麽我就這麽討話嘮的喜歡,難道這玩意還帶心靈感應的?不過她煮的東西味道還很不錯,我一向很有節操,起碼吃人嘴短,請我吃東西的我都給面子,所以她要逗哽我就捧哏,把氣氛吵得有聲有色。

仰令說得話有幾層真我不知道,不過她這人就像熱血搞笑漫畫裏的人物似的,不僅僅是日常表現,遇到困難永遠選擇迎難而上,把元氣十足的大傻瓜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還有她的人生經歷……假如她沒有誇大的話。

她說她是農村出來的孩子,家裏的長姐,讀了個職業學校之後就開始工作養家,好在現在家裏的日子越過越好,弟弟妹妹讀書的錢都不要她出了,父母也叫自己她存錢以後好結婚;她想要嫁高富帥,來大城市看看有沒有機會,經過她的調查以她的條件想要嫁給高富帥走娛樂圈可能性最大,因此她決定做個明星;上次路遇星探談好了條件之後人跟她說先在直播打出名氣再出道,叫她無論發生了什麽都要冷靜,結果差點被賣還好遇見了我們……

我覺得她這都不算是傻白甜了,這是傳統智障啊。

結果她說:“其實我知道他是在騙我,不過誰在乎啊,不管怎麽說,這樣能和你相遇。”

……???天道爸爸,我回來之後是不是撩我的人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大家都在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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